芒果经典
我还记得那个傍晚，我们坐在大学操场的看台上，夕阳把整个天空染成了橘红色。他转过头看着我，眼睛亮亮的，突然很认真地说：“以后无论发生什么，我都会在你身边。就算你老了，头发白了，走路慢了，我也还是喜欢你，像现在这样喜欢。”
我笑了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那时候我相信，他说的是真的，比真金还要真。热恋时的承诺啊，带着体温，带着心跳，带着不顾一切的真诚。他说要带我去看北极光，说要在海边买个小房子，说每年我生日都会给我写一封信，写到我们八十岁。他说这些的时候，紧紧握着我的手，好像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似的。
后来我们真的住到了一起，在城东租了个小公寓。开始的那段日子，虽然穷，但甜得发腻。他下班回来会带一枝花，有时是玫瑰，有时只是路边的野花。周末我们会去菜市场，他抢着提重的袋子，说这种活儿不该我来做。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，他会把我的脚捂在他怀里，说怕我冷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我也说不上来一个具体的时间点。
大概是他工作越来越忙之后吧。先是说好的周末约会取消了，因为要加班。然后是我生日那天，他说好的礼物忘了买，临时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盒巧克力。我其实不爱吃甜食，他一直都知道的。
去年冬天，我说想去哈尔滨看冰雕，我们大学时就约好的。他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，说：“太冷了，再说吧。”三个字，“再说吧”，轻飘飘的，却像一根小针，扎得我心里一疼。
上个月，我翻旧手机，看到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写给我的便签：“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。”那天晚上，他因为哥们儿一个电话就出去喝酒了，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感冒发烧。我躺在床上，听着门关上的声音，眼泪就下来了。
最让我难过的是今年情人节。他倒是记得买礼物了，一个名牌包，挺贵的。可我打开包装时，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小票，是开给另一个名字的发票——显然这包原本不是买给我的。他尴尬地解释说太忙了，临时调货弄错了。我什么都没说，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，他花半个月生活费给我买的一条围巾，因为我说喜欢那个颜色。
现在的承诺变得那么随意，像是不得不完成的作业。说好周末陪我去医院，临走前却说公司有急事；答应戒烟，我却在阳台花盆里发现了好几个烟头；说存钱买房，却偷偷刷信用卡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。
前天晚上，我们坐在沙发上，各自玩着手机。我突然问他：“你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看北极光吗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：“那么久的事还记着？多冷啊，不如去三亚晒太阳。”
我也笑了，没再说什么。可心里有个地方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闷闷的疼。
我知道，他不是不爱我了，只是爱得没那么用力了。生活磨平了那些浪漫的棱角，日子过得像复印机里出来的纸，一张接一张，看起来都一样。他的承诺不再郑重其事，变得像随口说说的客气话，说完就忘，谁也不当真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也许不是他变了，而是我们都变了。我不再是那个听到一句情话就会脸红半天的女孩，他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一句承诺可以熬夜攒钱的少年。我们被时间推着往前走，把最珍贵的东西一点点丢在了路上。
昨晚睡觉前，他迷迷糊糊地抱住我，说：“明天早上我给你煮粥吧，你多睡会儿。”今天早上，我醒来时他已经出门了，电饭煲里空空如也。我看着那个空锅，站了很久。
热恋时的承诺像钻石，后来的承诺像玻璃。钻石永远闪亮，玻璃却容易蒙尘，甚至碎裂。可生活就是这样吧，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誓言，多的是一地鸡毛的日常。我还在学着接受，接受那些随风飘散的承诺，接受这个不再完美的他，也接受这个明知如此却还是舍不得离开的自己。
只是偶尔，在整理旧物时，看到他曾写给我的那些信，字迹工整，情深意重，我还是会坐在那里，一个人哭很久。为那些被时间带走的认真，为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昨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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