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那天上午十点多，太阳正好。我正坐阳台择韭菜呢，门铃响了。开门一看，俩小伙子站外头，白衬衫扎在黑西裤里，胸前别着工牌，笑得那叫一个甜：“奶奶好，我们是自来水公司的，上门做免费水质检测。”
我这人向来谨慎，还特意瞅了眼工牌——照片、名字、红印章，样样俱全。心想自来水公司来检查，那是好事啊，赶紧让进屋了。
领头的小张嘴特别甜，一口一个“奶奶”：“现在政府特别关心老年人用水安全，我们专门给咱小区老人做公益服务。”说着就进了厨房，拿个仪器往水龙头下一接，嘀嘀几声，指着屏幕说：“您看这数值，148，超标三倍多啊！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小张趁热打铁：“现在工业污染严重，老化的水管二次污染更厉害。您这岁数最怕重金属，伤肾伤肝，还致癌。”旁边小李赶紧帮腔：“上个月三号院李大爷，就是长期喝这种水，肾出了毛病，现在每周都得透析。”
这话可戳我心窝子了——老头子前年就是肾不好走的。我手都抖了：“那...那咋整？”
小张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净水器：“奶奶您运气好，我们正推广这款军用级净水器，原价5880，政府补贴后只要2880。今天装明天就能喝上放心水！”
我犹豫着说没这么多现金，他们立马说：“能刷卡，能手机支付，我们还帮您操作！” 俩小伙子一唱一和，一个给我看“用户好评”，一个打电话“请示领导再优惠”。我被他们说得晕头转向，最后刷光了儿子给存的3000块钱。
装好机器都快下午一点了，我过意不去，还下了一大锅面条。小张边吃边说：“奶奶，这钱花得值，能多活十年呢！” 临走时再三叮嘱：“这是内部优惠，别跟邻居说，要不我们工作难做。”
晚上闺女回来一看收据就跺脚：“妈！您上当了！自来水公司从来不上门推销！” 我还不信，直到她当着我的面拨通自来水公司电话，开了免提——
“我们从未授权任何人员上门推销净水器...”
我瘫在椅子上，浑身发冷。闺女要报警，我死活拦着——太丢人了。那晚我一宿没合眼，想起刷的是儿子给的血汗钱，想起老头子要是还在肯定得骂我老糊涂，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。
第二天，对门老周探头问：“听说您家装了好东西？” 原来整栋楼好几家都上当了，有个老姐姐把低保金都搭进去了。大家都不敢跟儿女说，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。
现在这净水器还在我家厨房站着。闺女说要拆了扔，我没让——就让它杵在那儿，时时刻刻提醒我：这世上真有那种人，能把黑心钱赚得这么“贴心”。
倒是也有点“好处”——现在但凡有陌生人敲门，我指定先从猫眼瞅半天。小区里搞促销活动，我再也不往前凑了。儿女说我变得疑神疑鬼，可他们哪知道，那种被信任狠狠摔在地上的滋味，比丢了钱更让人心疼。
最近社区民警小刘常来讲座，教我们防诈骗。每次我都坐第一排，认真记笔记。上回小刘说：“大爷大妈们，不是你们太好骗，是骗子太狡猾。他们研究了你们的心理，知道你们最在乎什么。”
这句话让我释怀了些。是啊，我们这代人，经历过苦日子，现在日子好了，就特别惜命，想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，少给儿女添麻烦。这些心思，都让人摸得透透的。
现在我跟老姐妹们常互相提醒：天上不会掉馅饼，地上处处有陷阱。要是再遇到这种“好事”，先给儿女打个电话，或者直接报警问问。
只是有时候，我还是会想起那个阳光很好的上午，那两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。我想他们的父母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吧？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孩子在外面这样骗人，该有多伤心啊。
厨房那个净水器，我每隔几天就擦擦灰。闺女说看着添堵，我说留着吧，这不只是个摆设，这是个教训——时刻提醒咱们，善良是该有，但更该有保护善良的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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