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第二次学乖了，我四点就醒，轻手轻脚爬起来。你却睡得正香，呼吸均匀绵长。我看了你好久，终于没舍得叫醒。独自在阳台坐到天光大亮，拍了张灰蓝色的天空发给你：“替你看了，明天换你替我看。”
真正的第一次共同日出，是在婚后的第三个月。那天你出差回来，时差让你凌晨就醒了。四点的城市还在沉睡，我们煮了咖啡，裹着同一条毯子坐在飘窗上。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时，你靠在我肩上轻声说：“原来日出这么短。”是啊，从太阳露头到完全升起，不过短短几分钟。可为了这几分钟，我们在黑暗里等待了那么久。
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醒得越来越早了。
起初是因为孩子。小家伙总在五点准时醒来，像个小闹钟。你喂奶，我换尿布，然后在婴儿的咿呀声中等待天亮。那时的日出是支离破碎的——从厨房的窗户瞥见一抹霞光，在阳台收衣服时看见半轮红日。但我们学会了在零碎的时间里共享完整：同时看向窗外时交换的眼神，递过一杯温水时轻轻的触碰，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“一起看”。
孩子大些了，我们却保留了早起的习惯。有时是我先醒，听见楼下送奶车的声音就轻轻起身；有时是你先起，厨房飘来米香时我知道该起床了。不再需要刻意约定，看日出成了我们每个清晨的默契。
上个月，我们破天荒地在三点半就醒了——二十周年纪念日。驱车去海边，到的时候天还墨黑，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。
“还记得第一次看日出吗？”你问。
“记得，等了三个月才看成。”
你笑了：“其实后来这些年的每一天，我们都在看日出。只是不再需要特意去看。”
是啊，当生活本身成了那场日出，我们便都是守候者。在给孩子准备早餐的间隙，在各自出门工作前的匆忙里，在深夜加班回家看见对方留的那盏灯里——光以各种形式照进来，把寻常日子镀成金色。
最近你开始晨跑，我则在阳台侍弄花草。你在楼下跑步时，会抬头看看我；我浇花时，也会望望你跑远的身影。然后差不多同时，太阳就从东边那片高楼后面升起来了。不需要说话，我们知道彼此都在见证同一个清晨的诞生。
从需要刻意安排的仪式，到融入生命的习惯；从完整地看一次都很难得，到把每一个平凡清晨都过成日出的模样——这就是我们的婚姻吧。
昨天清晨，我照例在阳台修剪月季。你跑完步回来，额上还带着汗珠。我们并肩站着，看太阳缓缓升起。你突然说：“明天要不要更早点？我知道有个地方，能看到太阳从山坳里跳出来。”
“几点起？”
“三点？”
我笑了。二十年前，我们为了看日出要努力不睡过头；二十年后，我们为了看更美的日出，心甘情愿越起越早。
原来爱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，而是天边那抹渐渐亮起的光——它每天都在，只是有时被云层遮挡。而我们一起早起的这些清晨，就是在反复确认：光一直都在，并且会越来越亮，直到把我们的余生都温柔地照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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