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常去的那家店,在一条不算热闹的街角,铺面小小的,却总排着长长的队。第一次是他带我去的,指着那小小的招牌,眼睛亮亮地对我说:“他们家的芋圆,是全城最好吃的,你一定会喜欢。” 从那以后,这就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,一种带着仪式感的甜蜜负担。
队伍总是移动得很慢,像故意拖沓的时光。可我们一点儿也不着急。那时候的我们,好像有说不完的话。他会跟我讲他实验室里那只总想越狱的仓鼠,我会跟他抱怨今天专业课的老师讲课像念经。都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小事,可在那个队伍里,被我们津津有味地翻来覆去地讲着。有时候也不说话,就那么安静地站着。他会很自然地站到我身后,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住旁边车流带起的风,手臂松松地环着我,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。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,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。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我们俩,还有前方那若隐若现的奶茶香。周围嘈杂的人声、汽车的鸣笛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等待的时光里,细节被无限放大。我记得他总爱研究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菜单,明明每次点的都是那老三样,却偏要装模作样地看半天,然后转过头来,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我:“这位同学,今天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的新品?” 我总会被他逗笑,然后配合地说:“不要,我就要经典的珍珠奶茶,半糖,去冰。” 他就会露出一个“果然如此”的笑容,说:“好,遵命。”
队伍一寸一寸地往前挪,我们的期待也一点一点地累积。那种感觉,很像小时候踮着脚尖,盼着橱窗里的糖果。快轮到我们的时候,他会把我往前轻轻推一推,说:“你去点,你声音好听。” 等我点完,他再凑上前去,对店员补充一句:“芋圆那份,糖度改成七分甜,她上次说半糖的芋圆不够味儿。” 原来我随口的一句话,他都记得。那种被人在意、被人小心翼翼珍藏着的感觉,比任何糖分都更能甜到心里去。
等奶茶做好的那十几分钟,又是另一段有趣的时光。我们会挤在那个小小的取餐口,看着里面的店员像变魔术一样,加茶,加奶,加糖,摇晃,然后封口。他会指着其中一杯说:“看,那杯摇晃得最有节奏感的,肯定是你的。” 我们就像两个等待礼物被精心包装的孩子,光是看着,心里就充满了柔软的喜悦。
终于,两杯奶茶递到我们手上。温热的,杯壁上瞬间蒙上一层细密的水汽。我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,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,喝上第一口。他会紧张地看着我的表情,问:“怎么样?今天的珍珠煮得Q不Q?” 我使劲点点头,把杯子递过去:“你尝尝!” 他就着我的手,吸一小口,然后眯起眼睛,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、被美味到的表情。我们相视而笑,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腻的泡泡。
那时候觉得,这杯捧在手里的奶茶,就是幸福的实体。它不只是一杯饮料,它是我们共同消磨的、被无限拉长的美好时光,是他记得我的口味,是我依赖他的陪伴,是所有窃窃私语和相视而笑的见证。
后来,我们分开了。原因很多,也很复杂,像一团被猫咪抓乱的毛线,理不出个头绪。城市还是那个城市,那条街也还在,那家奶茶店,听说生意依然火爆,队伍依然排得很长。
我一个人又去过一次。还是点了一杯珍珠奶茶,半糖,去冰。队伍移动的速度,好像比记忆里快了很多。没有人替我挡风,没有人跟我讨论菜单,也没有人在我耳边说些无聊的趣事。我低头看着手机,刷着无关紧要的信息,试图填满那一段突然变得空旷而漫长的等待。原来,当身边没有那个可以分享的人时,等待竟是这样一件枯燥而难熬的事情。
奶茶的味道,其实没什么变化。珍珠依然Q弹,茶味和奶味比例恰到好处。我独自站在街边,喝着那杯熟悉的奶茶,味道是对的,可感觉全都不对了。它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、甜腻的饮料,再也喝不出当年的那种百转千回的滋味。
我终于明白了,当年让我感觉甜蜜和幸福的,从来不只是那杯奶茶本身。而是那个愿意花上一个小时,陪我在风里傻傻站着的人;是那段被我们用心拉长、填充进无数爱意的等待时光;是那种有人共享、彼此温暖的笃定。
那杯需要排队很久才能买到的奶茶,就像我们那段需要付出很多耐心和真心去经营的感情。过程或许漫长,甚至有些辛苦,但因为身边是那个对的人,所以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,都成了值得珍藏的回忆。
现在,我还是会偶尔喝奶茶,但大多是在不需要排队的手机下单。很快就能拿到,喝下去,解了渴,也就过去了。我再也没有排过那么长的队,去等一杯奶茶了。
不是因为怕等待,而是我知道,有些滋味,一旦过去,就再也等不回来了。那家店,那杯茶,那个人,那段时光,都被完整地封存在了记忆里,保持着它最初、最完美的甜度。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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