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“几点了？”我迷迷糊糊地问。
“还早，才六点。”他放下手机，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，“你再睡会儿，我去准备早餐。”
这已经是我怀孕第七个月的第三次产检了，要做大排畸。说实话，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。虽然每次医生都说一切正常，可每次躺在那张检查床上，听着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，手心还是会冒汗。
他轻手轻脚地下床，我听见厨房传来小心翼翼的声响——他在热牛奶，烤面包，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。这和他平时赶着去上班的早晨完全不同。平时这个时候，他要么在接工作电话，要么已经在回复邮件了，厨房里会是噼里啪啦的忙碌声。
吃早饭时，我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休闲，不是往常的衬衫西裤。
“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？”
他喝了口牛奶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嗯，今天陪你去做检查。已经安排好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我知道这周他有个特别重要的董事会，准备了整整一个月。昨天晚上他还在书房熬到深夜，反复修改演示文稿。为此他还特意跟我道过歉，说产检可能没法陪我去了。
“那个会......”
“推掉了。”他打断我，往我碗里夹了块鸡蛋，“别想那么多，先好好吃饭。今天要检查很久，别饿着。”
我鼻子突然就酸了。为了这个孩子，其实他付出的不比我少。自从知道我怀孕，他戒了抽了十年的烟，晚上再晚回家都会先洗完澡再靠近我，怕身上有烟味。我孕吐最厉害的那段时间，他天天变着法子给我做清淡又有营养的菜，哪怕我吃两口就吐，他也从不嫌烦。
出门的时候，他蹲下来给我系鞋带。我现在弯个腰都费劲。看着他认真的后脑勺，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次产检。
那天他本来有个客户要见，但还是抽空陪我去了医院。在做B超的时候，医生突然笑着说：“宝宝很活泼啊，正在吃手指呢。”然后把屏幕转过来给我们看。那一刻，我看见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，紧紧握着我的手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从医院出来，他在车里坐了足足十分钟才发动车子，说需要平复一下心情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在去医院的路上，他一边开车一边说，“昨天晚上我改PPT改到两点，本来想着今天开会要怎么说服那几个最难搞的董事。但临睡前，我看着你睡着的模样，突然就觉得，什么都不如你和孩子重要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等红灯的时候转头看我：“那些数字、报表、项目，错过了还能再争取。可是今天，是你第一次能看见宝宝的脸，是咱们一家三口第一次‘见面’。这种时刻，我必须在。”
到了医院，人还是那么多。他让我在等候区坐着，自己跑去挂号、缴费、取单子。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人群里穿梭，我突然觉得特别踏实。
做B超的时候，医生在我肚子上涂了凉凉的凝胶。他紧紧握着我的手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。
“宝宝很健康，”医生笑着说，“看，这是小手，这是小脚......哎呀，正在打哈欠呢。”
屏幕上，那个小小的身影确实在动，小嘴巴一张一合的。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。
“像你，”他声音有点哑，“嘴巴的形状像你。”
“现在哪看得出来啊。”我笑了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。
检查做完，已经快中午了。所有的指标都正常，宝宝发育得很好。他拿着那张B超单子，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，还特意拍了张照片。
“我要把这张设置成手机壁纸。”他说这话时，像个得了奖状的孩子。
回家的路上，阳光特别好。他开得很慢，时不时就看我一眼。
“其实，”等红灯的时候，他突然说，“推掉会议的时候，董事长不太高兴。但我跟他说，我妻子需要我，我的孩子需要我。工作我会加班补上，但这个上午，我只想做个好丈夫、好爸爸。”
他笑了笑：“你猜怎么着？后来董事长给我回消息，说他想起三十年前他妻子怀孕时，他因为出差错过了最重要的那次产检，到现在都觉得遗憾。他说我做得对。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，爱从来不是山盟海誓，而是在每一个需要彼此的时刻，选择把对方放在第一位。它是一个个具体的、微小的决定堆积起来的——比如推掉一个重要会议，比如蹲下身系一次鞋带，比如记住你所有产检的日期。
现在，我们的孩子已经三岁了。偶尔翻看以前的照片，看到那张B超单，孩子会好奇地问：“这是什么呀？”
我会告诉他：“这是你第一次和爸爸妈妈‘见面’的日子。”
而他会在一旁补充：“那天爸爸推掉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会议，就为了早点看见你。”
孩子当然还听不懂这些话背后的含义。但我知道，在这个家的记忆里，有些瞬间已经成了永恒——比如那个普通的周三早晨，一个男人选择放下全世界，只为陪妻子去做一次产检。而这个选择，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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