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“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，”他突然说，“我要买一个超大的投影仪，就在客厅墙上投一整面墙的电影。再买你一直想要的那个按摩椅，放在角落。”
我翻了个身，面朝他：“你说过好多次了。”
“真的，”他眼睛亮起来，“再等一年，等我这个项目做完，奖金发下来，首付就够了。”
这样的话，我已经听了三年。
第一次听他说“以后会买”，是我们刚毕业租下第一个小单间的时候。房间只有十五平米，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就满了。厨房是公用的，厕所需要下楼。那天晚上，我们发现蟑螂在墙角爬，我吓得跳上床。
“别怕，”他拍着我的背，“以后我们会买自己的房子，干干净净的，每天都有热水。”
那时我觉得，“以后”就在不远的将来，可能一两年，最多三年。
第二年，我们换了稍大一点的公寓，有了独立卫生间。他工作开始有起色，但需要经常加班。我常常等到深夜，饭菜热了又热。有次他凌晨两点回来，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。
“太辛苦了，”我摸着他瘦削的脸，“要不换个轻松点的工作？”
他摇摇头：“再坚持一下。等买了房，我们就轻松了。到时候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上班了，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。”
第三年，他升了职，薪水涨了，但应酬也多了。我们见面的时间从每天变成每周几次，后来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上一面。他总说在谈大项目，谈成了就能付首付。我开始一个人吃饭，一个人看电影，一个人度过周末。
有一次我发烧，给他打电话，他说在陪客户，晚点回来。那天我从下午等到深夜，又从深夜等到天亮。早上他回来时，我已经自己去了医院，又自己回来了。
“对不起，”他满脸愧疚，“这个单子太重要了。等买了房，我一定好好陪你。”
我说没关系，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冷却。
上个月，我们难得一起吃饭。他兴奋地告诉我，又接了个新项目，做完这笔，买房就真的有望了。
“这次是真的，”他握住我的手，“再等我半年，就半年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那双曾经让我心动的眼睛，如今写满了疲惫和执着。我突然意识到，他说的“以后”，可能永远不会来了。不是他不愿意，而是“以后”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永远在追逐的目标，一个永远差一点就能到达的远方。
“我等不到了。”我说。
他愣住了：“什么意思？就半年而已。”
我摇摇头，不是时间的问题。是我等不到那个未来了，等不到在想象中构建了无数遍的家。那个家有明亮的窗户，有他承诺的投影仪和按摩椅，有我们一起挑选的沙发，有阳台上慢慢长大的绿植。更重要的是，那个家里有彼此陪伴的我们，而不是永远在说“等一下”的他，和永远在等待的我。
“我不是不愿意等，”我努力让声音不发抖，“我是不想再活在‘以后’里了。我们的‘现在’呢？它去哪里了？”
他沉默了。我们都沉默了。
昨天，我开始收拾行李。在衣柜最底下，我翻出一个盒子，里面装满了我们这些年的“以后”——他画在餐巾纸上的户型图，我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家具图片，还有我们写在便利贴上的装修想法。有一张特别旧了，是他刚工作那年写的：“以后我们的家，要有大大的书架，放你所有的书。”
我把盒子留在桌上，没有带走。
临走前，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们住了两年的出租屋。阳光还是照在原来的地方，只是这次，我知道我不会再等了。不是不爱了，而是我忽然明白，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承诺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买，而是在通往“以后”的路上，我们弄丢了最珍贵的“现在”。
他说的以后会买的所有东西，投影仪、按摩椅、带书架的房子，也许有一天他真的都会拥有。只是那时候，站在他身边分享这一切的，不会再是我了。
有些等待，是有期限的。我的期限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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