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一切始于朋友圈里刷到的一条动态——“内部渠道，演唱会工作证代订，带你零距离接触偶像”。配图是某工作人员脖子上挂着的证件，背景是舞台后方。我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很久。林俊杰的演唱会，票开售三十秒就没了，我在五个平台同时抢都没抢到。而这里，只需要八百块，就能以工作人员身份进场。
我加了那个叫“阿凯”的黄牛。他的朋友圈全是成功案例：年轻人和歌手的合影，后台视角的舞台，还有那些盖着红印的证件特写。“绝对真实，”他信誓旦旦，“我们和主办方有合作，每次演出都有内部名额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，漏洞其实很明显——他从不接语音，只打字；收款码是个人账户；问具体是哪个部门的工作证时，他总是含糊其辞。但渴望蒙蔽了我的判断。我太想见到喜欢了十年的歌手了，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。
转账后的第三天，我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。拆开的那一刻，心凉了半截——工作证的塑料封套边缘粗糙，照片处的覆膜已经微微翘起，印章颜色过于鲜艳，像是普通彩色打印机印出来的。最明显的是，我的出生年份印错了一位数字。
我立刻联系阿凯，他回复得很快：“不影响使用，检票的只看照片和名字，谁仔细看那些细节？”然后发来一个“哭笑不得”的表情，“放心吧，我们做了几百个了，没出过问题。”
那天我提前两小时到了体育馆。工作人员入口处排着长队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。我把工作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人。可手在抖，真的在抖。越是靠近安检口，心跳得越快。
“请出示证件。”安检人员是个年轻女孩，她接过我的证件，手指在塑料封套上摩挲了一下。就那一瞬间，我看见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。她拿起对讲机，低声说了些什么。
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很快。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，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边。“请跟我们来一下。”他们的语气很平静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在临时设立的办公室里，他们把我的工作证放在桌上。“这是假的。”一个年长些的工作人员说，“你知道使用伪造证件是违法的吗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汗水瞬间湿透了衬衫。那种感觉，就像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，羞耻、恐惧、后悔一起涌上来，几乎让我窒息。
警察来得比想象中快。在做笔录的过程中，我才知道这个团伙已经骗了七十多人，涉案金额超过十万。阿凯根本不是他的真名，他是个只有高中文凭的无业人员，靠着PS技术和一台彩色打印机行骗。
“你算是幸运的，”警察说，“至少人抓到了，钱有可能追回来。上个月有个女孩，花了两千买工作证，结果连证件都没收到。”
在派出所等待家人来接的那几个小时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。为什么明明有正规渠道，却总想走捷径？为什么愿意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，而不相信那些显而易见的警告信号？
后来案件开庭时，我作为证人出庭。看见那个“阿凯”被法警带上来，我几乎认不出来——和微信上那个光鲜亮丽的形象完全不同，他是个瘦小、面色苍白的年轻人，低着头，全程没有看旁听席。
法官宣判时，我听见后面有啜泣声。回头看去，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，她用手紧紧捂着嘴。后来才知道，她不仅买了假工作证，还被骗了“押金”和“培训费”，前后损失了五千多。
这件事过去一年了，我还是会去看演唱会，只是每次都规规矩矩地抢票，抢不到就等下次。偶尔在演唱会现场看到那些挂着工作证忙碌的工作人员，我会想起那个狼狈的下午。
上个月，我居然在票务平台抢到了林俊杰演唱会的门票。当《不为谁而作的歌》前奏响起时，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“真实”——不是离舞台有多近，不是能不能和偶像合影，而是你确确实实属于这里，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，这个时刻是真实的。
那些伪造的证件最终都被销毁了，就像我们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。现在我知道了，最珍贵的不是能够靠近光，而是你自己站在光里的样子。即使距离很远，即使只能看见舞台上的一个小点，但那束光真实地照在你身上，温暖而踏实。
走出体育馆时，夜风很凉，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有些发皱的门票，它提醒着我：所有值得等待的东西，都不会轻易得到。而那些看似轻松的捷径，往往通向最深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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