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“如果早一点遇见你，结局会不会不一样？”
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久久没有落下。窗外的车流声、咖啡馆里的低语，忽然都变得很远。一股温热而酸楚的潮水，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漫上来，漫过这些年筑起的所有堤坝。
我认识她，是在一次读书分享会上。那天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，站起来分享读《小王子》的感受。她说最打动她的不是玫瑰，而是那只等爱的狐狸。“对我来说，你只是一个小男孩，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。我不需要你，你也不需要我。但是，如果你驯养了我，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。”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，却像羽毛轻轻划过每个人的心尖。
后来我们成了朋友。一起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，她总爱在书的扉页写下一两句感想；一起在下雨的傍晚躲进街角的面馆，她总是细心地把香菜挑到一边，因为知道我不吃；一起在深夜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，聊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和遥不可及的远方。
她记得我随口说过的每一本书，会在下次见面时悄悄放在我桌上；记得我喜欢的电影类型，总能在新片上映时找到最合适的那一部；记得我工作压力大时喜欢一个人静一静，从不追问，只是发来一句“记得吃饭”。
这些细碎的温柔，像春天的细雨，悄无声息地渗进生活的每一个缝隙。而我，不是没有感觉的。只是每次那颗心刚要为此雀跃，另一个声音就会在心底响起——家里，还有一个人在等我。
我的妻子，我们是大学同学。从青涩的校园情侣，到如今柴米油盐的夫妻，走过了整整八年。这八年里，我们一起挤过没有空调的出租屋，分吃过最后一包泡面，在各自最低谷的时候互相支撑。她陪我熬过父亲重病的日夜，我陪她走过事业转型的迷茫。我们的感情，早已从热烈的爱情，沉淀成更复杂、更坚韧的东西——是亲情，是责任，是彼此生命里无法分割的一部分。
可人心啊，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。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，知道什么该做，知道界限在哪里，却还是会在某个瞬间动摇。特别是当她坐在我对面，眼睛亮晶晶地说起我们刚一起看过的电影，或是安静地听我讲述工作中的烦恼时，那种被全然理解和接纳的感觉，太容易让人沉溺了。
最接近越界的那次，是在一个雨夜。我们因为工作耽搁到很晚，站在办公楼门口等雨停。她忽然说：“你知道吗？有时候我特别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。”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变得朦胧，她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柔。那一刻，空气仿佛凝固了，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只要向前一步，只要伸出手——
可就在这时，手机响了。是妻子发来的消息：“雨太大了，我给你送伞吧，你在哪个门？”
我猛地清醒过来。那个每天问我“今天想吃什么”的人，那个把我所有的衬衫熨得平平整整的人，那个在我加班时总会留一盏灯的人——她正在这场大雨里，想着要不要给我送伞。
“不用了，”我回复，“雨小了我就回去。”
那天之后，我开始刻意地保持距离。推掉了一些见面，减少了聊天的频率。她那么聪明，当然感觉到了。我们的关系渐渐冷却，从无话不谈到礼貌寒暄，最后变成了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。
直到收到这条消息。
我想了很久，该怎么回复。打了很多字，又一一删去。最后只回了一句：“这世上没有如果，只有结果和后果。”
发送之后，我把手机放到一边，继续看那本旧书。翻到某一页时，忽然停住了——那是我和妻子刚认识时，她送我的一本诗集。书页已经泛黄，但当年她随手夹进去的那片枫叶还在，虽然干枯了，脉络依然清晰。
我忽然明白，真正的感动，未必是电光石火的瞬间，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陪伴。那个会在你生病时半夜起来给你倒水的人，那个记得你所有小习惯的人，那个把你的家人当成自己家人的人——这些看似平常的瞬间，编织成了生活最坚实的底色。
而生命中的某些相遇，就像天边最美的晚霞。你欣赏它的美，为它心动，却不会妄想把它摘下来带回家。因为你知道，晚霞之所以美，恰恰在于它的转瞬即逝，在于你只能远远地看着。
后来，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删除了。不是绝情，而是深知——有些界限，一旦模糊，伤害的就是三个人的真心。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，就要负责到底。
那天晚上回家，妻子正在厨房忙碌。我从背后轻轻抱住她，她把头往后靠了靠，轻声问：“今天工作累不累？”
“不累。”我说，把脸埋在她的发间，闻到了熟悉的、家的味道。
窗外，华灯初上，万家灯火。每一盏灯下，都有自己的故事，自己的选择，自己的坚守。而我的选择，就是眼前这个为我洗手作羹汤的人，这个陪我走过青春、还将陪我走向白发的人。
至于那份“如果早一点”的遗憾，就让它永远停留在“如果”吧。有些感动，让它满溢在心间就好；有些可惜，让它随风而去就好。人生这条路，既然已经选择了同行的人，就要握紧她的手，一直走下去。
毕竟，这世上最珍贵的，不是“如果当初”，而是“幸好现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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