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我第几次这样了?数不清了。
去年冬天,妈妈做手术。我请了假,医院公司两头跑。白天在病房里陪着,晚上回公司加班补落下的工作。姐姐打来电话,声音带着哭腔:“怎么办啊,我好害怕。”我握着手机,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:“没事的,小手术,医生说了成功率很高。”
挂掉电话,我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,对着镜子练习微笑。回到病房,妈妈虚弱地问:“工作没问题吧?”我笑得特别灿烂:“能有什么问题?你闺女厉害着呢。”
可当我一个人站在医院走廊尽头,看着窗外漆黑一片,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。我仰起头,拼命眨眼睛,硬是把它们逼了回去。不能哭,我一哭,妈妈会更担心。
手术很成功。出院那天,我办理完所有手续,把妈妈安顿在车上,系好安全带。她轻轻摸着我的头说: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。”我摇摇头,笑着说应该的。可当车启动的那一刻,我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医院大楼,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。我赶紧转过头看向窗外,假装在看风景。
妈妈看见了,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轻轻握住了我的手。
工作上也是这样。上个月接了个大项目,连续加了两个星期的班。最后汇报那天,PPT突然出了问题,我站在会议室里,手心全是汗,但还是保持着微笑:“请大家给我两分钟时间调整。”
问题解决了,汇报很顺利。老板当着全团队的面表扬我临危不乱。我笑着说了句“应该的”,然后躲进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,坐在马桶上无声地哭了十分钟。不是委屈,就是突然撑不住了,那个假装强大的外壳出现了一道裂缝。
哭完,补好妆,我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。
最可笑的是,有时候根本没什么大事。上周三晚上,我煮泡面,不小心把鸡蛋壳掉进了锅里。就那么一件小事,我蹲在厨房地上,哭了半个小时。男朋友吓坏了,一直问怎么了。我说不出话,难道要告诉他,是因为鸡蛋壳吗?不是的,是因为所有那些我告诉自己“不许哭”的时刻,都在那一刻找上门来了。
其实我知道为什么我们都要假装坚强——因为生活不相信眼泪。哭不能解决问题,哭会让爱你的人担心,哭会显得你很脆弱。我们被这样教育着长大:要坚强,要勇敢,要像个大人一样。
可是,我的心好像比我的理智更诚实。它记得每一次被压抑的哭泣,记得每一个强颜欢笑的瞬间,然后在某个毫无防备的时刻,用眼泪告诉我: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。
昨天晚上,我和男朋友坐在沙发上看电影。电影里,女主角在雨中痛哭。我突然说:“其实我经常偷偷哭。”
他愣了一下,然后轻轻搂住我的肩膀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因为你哭过之后,眼睛总是有点肿。”他笑了,“而且,你每次哭完,都会特别认真地敷眼睛,假装是水肿。”
原来他都知道。原来我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,在真正关心我的人眼里,根本就是透明的。
“以后想哭就哭吧,”他说,“在我面前,你不用那么坚强。”
就这一句话,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。但这次,我没有躲,没有掩饰,就让它们顺着脸颊流下来,打湿了他的衣襟。
现在我开始学着不再那么苛责自己。难过的时候,我会告诉自己:想哭就哭吧,眼泪不是软弱,它只是你内心的一种语言。那些假装坚强的日子并没有白费,它们让我度过了最难的时刻;而流下的眼泪也没有错,它们让我记得,我依然鲜活地感受着这一切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,我的眼泪也还在流。但我不再着急把它们擦干。就让它流吧,流够了,心里就腾出地方,可以重新装进勇气和希望。
毕竟,会哭会笑,才是真实的人生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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