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经典
不是因为它拍得不好——恰恰相反，那是我和他笑得最自然的一张。背景是我们第一次旅行去的那片海，他搂着我的肩，我的头微微靠向他，两个人眼里都有光。可就是这样一张照片，不能大大方方地存在手机相册里，只能待在那个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加密空间。
每次想他的时候，我就得输入那串复杂的密码，像打开一个秘密宝盒。指纹识别不行，面部识别也不行，必须手动输入——大概连手机都知道，这份感情需要多一层保护。
我们是大学同学，但真正熟悉是在工作后。他在设计公司，我在出版社，因为一个合作项目重逢。项目结束那天，一群人一起去吃饭，他恰好坐在我旁边。聊起大学时的事，才发现我们曾经擦肩而过那么多次——同一间自习室的不同角落，同一个食堂的不同窗口。
“如果那时候就认识你，”后来他常说，“可能我会早点变得勇敢。”
勇敢这个词，在我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分量。第一次牵手，他的手心全是汗；第一次说“我喜欢你”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不是害羞，是害怕——两个男人的爱情，在这个看似开放的时代，依然需要小心翼翼。
记得有一次在商场，我很自然地想牵他的手，他下意识地躲开了。那一刻我愣住了，他也愣住了。然后他低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只是……”我知道他要说什么。走出商场时，在没人注意的转角，他快速握了一下我的手，一秒就松开。就这一秒，让我开心了一整天。
我们的合照不多，因为很少在公共场合表现得亲密。这张海边的照片，还是请一个看起来友善的阿姨帮忙拍的。拍照时，我们站得比平时近一些，阿姨笑着说：“兄弟感情真好啊。”我们相视一笑，没有解释。那一刻既幸福又心酸——我们看起来只是“兄弟”。
加密相册里不止这一张照片。还有他生日时我偷拍的吹蜡烛瞬间，有我们一起养的那只猫窝在他怀里的样子，有他睡着时我悄悄拍下的侧脸。每张照片背后都有故事，每个故事都只能是我们之间的秘密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那次家庭聚会。亲戚们都在翻手机相册分享生活，轮到我了，我快速滑过那些属于我们的照片，最后停在一张风景照上。“就拍了些景色。”我说。妈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：“你不是最不爱拍风景的吗？”
那一刻，我真想把手机里那些快乐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们看——看，这就是我爱的人，我们在一起很幸福。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不是怕他们不接受，是怕他们接受之后要面对的那些异样眼光、那些闲言碎语。我舍不得让他们也为难。
他懂我的顾虑，从不强求。有一次我喝多了，抱着他说对不起，不能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爱情。他笑了，说：“有什么关系呢？真正的爱情不需要全世界都来围观。”
话虽如此，他还是细心地帮我设置了这个加密相册。“这样至少我们之间是坦诚的。”他说。设置密码时，他用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日期——不是重逢那天，而是大学开学典礼，那个我们还不认识的秋天。
“为什么用这天？”我问。
“因为从那天起，我们就在同一个故事里了。”他说。
现在，这个加密相册成了我最珍贵的地方。里面有他做饭时系着滑稽围裙的样子，有我生病时他担心的表情，有我们吵架后互相写的小纸条——他把这些都拍下来了。翻看这些照片时，我常常想，也许爱情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认可，它只需要两个真心的人，和一个能妥善安放它的地方。
前几天，他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看个东西。打开他的手机，也有一个加密相册，密码同样是那个秋天。里面除了我们的合照，还有他偷偷拍下的我——我看书时的侧脸，我睡着时的样子，我生气时皱起的眉头。
“你看，”他指着其中一张，是我在阳台浇花的背影，“这样的日常，才是最想留住的。”
是啊，爱情最动人的部分，往往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。不需要轰轰烈烈，不需要人尽皆知，只需要在某个安静的午后，能安心地翻看这些属于我们的记忆。
我知道，总有一天，我们不再需要这个加密相册。也许是在一个更包容的时代，也许是在一个更自由的地方。但即便那一天来得很晚，甚至永远不会来，也没关系。因为真正的爱情，哪怕只能藏在密码后面，依然完整而炽热。
就像他说的：“加密的只是相册，不是爱情。”
夜深了，我又一次输入那串密码。海边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，仿佛全世界都属于我们。而在这个小小的加密空间里，爱情确实可以不受打扰地绽放。这就够了，至少现在，这样就已经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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