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件事是清洗昨晚浸泡的器具。不锈钢洗手槽里,虹吸壶、法压壶、手冲壶整齐排列着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水温要控制在45度左右,太烫会让咖啡油凝固在器具表面,太冷又洗不干净。这个温度是老师傅教我的,他说这个温度就像拥抱,既温暖又不会烫伤。
我最喜欢清洗虹吸壶的玻璃管。把它从温水中取出,用软毛刷轻轻旋转着刷洗内壁。有时候会对着灯光检查,看玻璃上是否还有残留的咖啡油脂。这个过程需要耐心,就像在照顾一个精致的玻璃艺术品。有一次我不小心手滑,打碎了一个虹吸壶的上壶,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。老板娘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拿来扫帚。但从那天起,我学会了在清洗时在池底垫上毛巾。
杯子们有不同的性格。厚重的陶瓷杯最好伺候,用海绵擦一擦就光亮如新;精致的骨瓷杯需要格外小心,它们的金边会在反复清洗中慢慢褪色;最麻烦的是那些造型奇特的纪念杯,凹凸不平的表面总是藏着咖啡渍。每个杯子在清洗后,我都要用手指轻轻抚摸边缘,确保没有残留的颗粒感。这个习惯让我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裂痕的马克杯,避免了客人使用时被划伤的危险。
上午十点是咖啡店最忙的时候,也是我最有成就感的时刻。看着咖啡师们从消毒柜里取出我清洗的器具,流畅地制作出一杯杯咖啡,那些冒着热气的拿铁、卡布奇诺就像我的孩子一样。记得有个常客说,这里的咖啡总是特别香,我想也许是因为每个器具都被照顾得很好吧。
清洗奶缸是个技术活。残留的牛奶如果不及时清洗会很快变质。我总是在咖啡师用完奶缸的三十秒内就接过来,先用冷水冲洗,再用温的洗洁精水仔细擦洗。奶缸嘴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,需要用特制的小刷子伸进去旋转。有一次新来的实习生问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接奶缸,我开玩笑说:“它们在呼唤我呢。”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操作间,这个时候我通常在进行深度清洁。磨豆机的拆卸最考验耐心。每个零件都要用专用工具拆下,在温水中浸泡十分钟,然后用软布擦干。刀盘上的咖啡油需要特别处理,我发明了自己的方法:用大米和少量水在磨豆机里研磨,大米会像小沙子一样带走顽固的油渍。这个秘诀是偶然发现的,现在成了我们店的独门绝技。
每周四下午,我会把所有手冲器具重新整理。二十个V60滤杯要检查是否有裂纹,十五个分享壶要擦拭得晶莹剔透。这个过程很治愈,就像在给老朋友做护理。有个印着小雏菊的分享壶是店里最老的器具,已经服役五年了,每次清洗它时我都格外轻柔。
最让我感动的是去年圣诞节。那天下着雪,店里很忙,我一直在后台默默清洗堆积如山的杯子。快打烊时,全体员工突然一起举杯,咖啡师小林说:“感谢你让我们从来没有为器具发过愁。”那一刻,我看着那些光洁如新的器具,突然明白每个岗位都有自己的价值。
夜晚九点,我进行最后一遍检查。把所有清洗过的器具擦干水分,整齐地摆放在消毒柜里。按下消毒键的那一刻,温暖的黄光亮起,像在给这些器具道晚安。关灯前,我总会回头看一眼,那些整齐排列的器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仿佛在说明天再见。
走出店门,夜风很凉,但手心还留着温水的热度。这份工作教会我,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好,本身就是一种不简单。街道上弥漫着咖啡香,这香气里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。明天早上六点半,我又会站在那个熟悉的位置,开启新一天的清洗工作。那些咖啡器具在等待着我,就像老朋友在等待一个温暖的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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